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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糯米疑踪（二）

　　团子左右晃了晃，似乎是在说——“不”。

　　屠苏抱臂而立，恍然道：“没有口唇，确实不能开口。”但也没有耳朵，可以听到声音做出反应么？少年人顿时陷入矛盾之中。

　　“……这却不然。”

　　温和好听的声音突然在耳旁响起，屠苏吃了一惊，脱口问道：“欧阳先生？”

　　团子纹丝不动，看不出是在沉吟还是在否认。

　　“抱歉，认错人了。”声音虽然很像，但并非一模一样，有点甜软的感觉。

　　团子又滚了一下，好不容易才停住身体，“问”道：“他是何人？”

　　“……一位博学温柔的前辈。”屠苏回答，盯着眼前的不知名东西，询问道：“你是……？”

　　“或可称在下……为‘薄皮芝麻馅’，食物所化之灵，任务委托人，想必少侠就是接受任务的人罢？”

　　“是。”屠苏应道，心里有点疑惑，任务委托人的话，刚刚去了哪里？

　　似乎看出他的心思，薄皮芝麻馅道：“因遭意外，在下亦是费了一番手段，才能和少侠相见叙话。但这非是长久之计，还请少侠努力，尽早帮在下寻回所需，可好？”

　　屠苏闻言，再次认真打量。

　　黄色的“衣服”穿在团子身上，颇为合适，真想不出，他要是穿其他衣服，会是什么样子。

　　这么想着，屠苏也这么问了，不说出来的话，他不能确定，对方要找的衣服和自己心里所想是否一样。

　　薄皮芝麻馅淡定道：“在下的衣服为白色糯米团，现在这件么……呵呵~南瓜芝麻馅的汤圆，少侠可曾尝过？”

　　“不曾。”

　　“这便对了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屠苏一时无言，心里有种极为诡异的感觉。若非欧阳先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，也不可能变成团子，这样的说话语气……还真让他觉得，眼前的“南瓜汤圆”便是对方。

　　“看少侠的神色，怕是对在下的模样颇为不适，但没有合适衣物，在下还无法变回原样。这样罢，不如用幻术遮掩一二，少侠觉得如何？”

　　“……可。”

　　薄皮芝麻馅圆圆的身上发出一阵柔和光芒，将他笼罩在内，随后……出现在屠苏眼前的，是一个三寸大小的小人。

　　“先生？！”他又忍不住惊呼。

　　“你所看到的仅是幻象。”

　　屠苏有点狐疑，明知这“人”不可能是少恭……却仍觉得对方就是少恭，这种混乱的感觉，让人颇为头疼。

　　“看来少侠是觉得，在下和那位‘欧阳先生’极为相似了？否则，在你眼中，在下也不会是对方的模样。”薄皮芝麻馅勾起一丝微笑，似笑非笑的样子和屠苏心中的少恭越发相似。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“也罢，‘薄皮芝麻馅’这名字和人界习惯不同，叫起来怕是不方便，少侠若不嫌弃，也唤在下‘先生’即可。”

　　“……先生。”屠苏稳住思绪，“从善如流”。

　　小人又是一笑，温和道：“叙话许久，还未请教少侠尊姓大名？”

　　屠苏一怔，这句话和翻云寨初见时少恭的问话重合在一起，他勾了勾唇角，淡淡道：“百里屠苏。”

　　一人一灵这便算是认识。

　　根据先生的诉说，屠苏知道，自己有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。

　　此处并非人界，而是灵界，但灵界与人界联系紧密，并非完全隔绝，也有一些交汇点，供两界沟通。

　　但这些地方屠苏全然不识，而他身上又有任务，受侠义榜限制，想要回到江都，怕是极为困难。

　　不过任务就是任务，解铃还须系铃人，先生告诉屠苏，侠义榜本身就是一件宝物，只要完成它发布的任务，达成契约目标，无论屠苏身在何处，都可以立刻传回江都。

　　本就是为做任务而来，如今牵涉到能否及时赶回的问题，屠苏自然不会推脱。想到第二日的行程安排，他心里不免有些焦急。

　　“还请先生告知，失窃详情。”

　　“详情如何……在下其实也不甚明白。”先生淡定道，他指了指墙角的布袋，说道：“存储的糯米莫名被盗，至今仍不知缘由。在下若是知晓详情，也不必请少侠来帮忙了，不是么？”

　　“……”屠苏心里叹了口气，想要抓到窃贼，看来没有捷径可寻，只能耐住性子，慢慢追查下去。

　　希望不会误事。

　　屠苏压下心底不安，在房间里又转了好几圈，除却之前发现的米粒以外，再没有更多线索。

　　“可有收获？”

　　“……”屠苏摇头否认。

　　先生走到桌子外侧，吩咐道：“伸出手。”

　　“？”

　　见对方依言而行，先生赞许一笑，不疾不徐地走过去，站在屠苏掌心，温声建议道：“既然如此，带在下去屋外转转，或许能发现一些疑点。”

　　屠苏捧着小人，心里莫名地升起几分担忧，这么拿着，一个不小心，捏坏了怎么办？

　　先生瞅了他一眼，应是看出他的想法，又说道：“少侠可以将在下置于肩膀处。”

　　屠苏一怔，犹豫片刻，问道：“不会滚落？”他还记得，对方说过，眼前所见皆为幻象，那就是说，对方实际上还是一枚圆滚滚的团子，放到肩膀上，恐怕无法站稳吧？

　　先生闻言，面色阴晴不定，似乎被戳到痛处。

　　好一会，他才笑道：“那不如，将在下置于少侠脖颈处，有领口阻挡，安全料应无虞。”

　　对方明明是笑着，屠苏却突然有种阴森森的感觉。

　　只是……一个团子，和自己无冤无仇，应该不会对他不利吧？

　　少年人想着，将先生放在领口上，任由他爬进衣服里。

　　圆溜溜、冰冷冷的感觉颇为怪异，皮肤上的触觉似乎一瞬间被放大，屠苏僵着身子，觉得先生寻好了位置，正双手扶着他的羽毛项圈，把玩着他的……喉结？

　　屠苏觉得有些不对。

　　他心里一沉，问道：“既是幻象，为何有‘手’的感觉？”

　　先生靠在他脖颈上，笑吟吟道：“幻象欺骗的便是六感，除却眼睛所见，触觉也是一样，只有死物，不会受此限制，比如说……你的肩甲。”

　　屠苏皱起眉，这番话听着十分合理，他却相信不起来，大概是对方的语气太过随意，漫不经心又有些玩味，似乎是信口胡诌。

　　“呵呵~看来少侠是不相信了？”先生仍是微笑的口吻。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“其实少侠的判断不错，但在下所说亦和事实差别不大，少侠何必寻根究底。”

　　“……你有何目的？”

　　“目的么？自然是寻回衣服，少侠放心，你我无仇无怨，在下岂会有害人之心？”

　　“……”屠苏沉默片刻，忽然语出惊人道：“有仇。”

　　先生一怔，眯起眼问道：“哦~少侠说说看？”

　　屠苏看不到他的表情，只觉那人的动作顿了一瞬，心里越发惊疑，做好最坏打算之后，他沉声道：“我吃过汤圆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先生不语，半晌，他才语气勉强道：“在下不吃人。”

　　这对话的走向有些诡异，屠苏冥神苦思，应该如何回答。

　　没有听到对方的话，先生深吸一口气，又笑道：“这些事是在下一点私心，少侠只管完成任务即可。”

　　也对。

　　屠苏缓缓点头，没有再继续追问。

　　一人一灵走出房门。

　　屋外是一片森林，高大的林木郁郁葱葱，洒下一片浓荫。

　　先生站的稳稳当当，他抬头盯着天空……中的鸟儿，微笑道：“得来全不费工夫，少侠请看，这些飞鸟爪下的竹筐，可是盗窃工具。”

　　屠苏闻言，立刻纵身而起，捉了一只雀鹰。

　　这鸟儿爪子上系着小小的竹筐，翻倒过来，便有两粒糯米滚落在地。

　　“应是有人训练鸟雀，以此盗取糯米。”

　　“这心思颇为巧妙。”

　　没想到先生一出，即有收获。屠苏心中惊喜，将雀鹰放飞，紧紧追在后面。

　　如此顺藤摸瓜，大概又过去一个时辰，一人一灵终于找到雀鹰的主人。

　　他穿着破烂的皮衣，正吹着鸟哨，指挥雀鹰降落。

　　屠苏从树梢跃下，站在那人面前，沉声问道：“是你盗走糯米？”

　　对方吓了一跳，见屠苏表情冰冷，顿时后退一步，有些怯懦，他讪讪笑道：“你……是谁？”

　　“受人之托，取回糯米。”

　　“咳，我也是受人之托，所以……大家有事好商量？”

　　屠苏看了那人一眼，淡淡道：“说。”

　　“我是一名猎人，前……几日有个那啥，交给我一个任务，让我把糯米取走给他。”猎人道，语焉不详，似乎心有顾忌。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“所以，我这里没有糯米，你要是想找回去，不如去找……他？”猎人努力说完，视线落在屠苏颈间，眼里闪过一线微光。

　　“他在哪里？”

　　“从这条小路一直走，到山脚下就是了。”猎人说完，匆匆离开。

　　先生戳了戳屠苏，问道：“少侠相信他？”

　　屠苏摇摇头。

　　“既然不信，为何要放他离去？”

　　“他所知有限，问也没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