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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糯米疑踪（三）

　　先生低低一笑，似是叹息般赞道：“少侠果然敏锐。”只可惜……道行还不够深，看不穿别人的内心。

　　不过他到底只是个少年，有些事不清楚，也是情理之中。

　　先生眯起眼，他有一些猜测，但尚需验证。

　　屠苏闻言，心里一动，总觉得先生话里有话，可他琢磨一番后，却想不出个所以然。

　　在去目的地的路上，天色阴沉，忽然飘起了大雪。

　　屠苏蹙起眉，这时节与他所想不同，看到树木的时候，他以为是盛夏。

　　先生接了一片雪花，和他的手掌相比，这雪花还要大上一些。他饶有兴致地拿着它赏玩，看那精巧美丽的六棱形晶体闪闪发亮，然后……任由它融化成水，从指缝间消逝。

　　先生的神情有一瞬阴郁，但很快，他又若有所思起来。

　　这一切屠苏全然不知，他飞速前进，一心找回糯米，好快些赶回江都。

　　一刻钟后，山脚下。

　　屠苏还未走近，便看到一只巨大的白色团子，在雪地上滚动。这颜色很有欺骗性，若是对方静止不动，他怕是要找寻许久。

　　先生挑起眉，心里闪过一个念头。

　　判断出这是一只灵物，屠苏没有贸然上前，仔细打量一番，他抽出长剑，凌厉剑光闪过，那团子身上的积雪便簌簌落下，积了一地。

　　“你……你要做什么！”细微的声音自耳旁响起，屠苏下意识想去看先生，低下头时才想起，既然都是灵物，眼前这只团子应该也会“无口能言”的本事。

　　下巴触到柔软的物事，屠苏怔了怔，猜测那应该是先生的长发。

　　……可这情形却越发古怪了，既然能欺骗六感，为何初次落入衣襟的时候，有圆滚滚的感觉，现在……却完全是个人形？

　　少年人不动声色，心里的疑惑又积聚许多。

　　“为何盗窃糯米？”

　　“这个……”大白团子没有立刻开口，没有了积雪阻挡，屠苏和先生看的清清楚楚，对方身上是厚厚的糯米团，也就是“衣服”。

　　屠苏长剑一指，极为清楚地表露出自己的态度：威胁。

　　大白团子颤了颤，终于老实开口。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灵物，没什么实力，真要和屠苏硬拼的话，怕是撑不过一招。

　　绝对是被秒杀的结果！

　　“今年雪下的太早，我准备不充分，为了不被冻死，只能另想办法了。”大白团子交代，它在地上滚了滚，又沾上许多雪花：“我特别怕冷，得穿厚点才行！反正……糯米已经被做成衣服，你们想拿也拿不走！”

　　屠苏：“……”上开水呢？

　　“呵呵~”先生微微一笑，好整以暇，柔声道：“这样巨大的汤圆，在下还是第一次见，不知味道如何？”

　　“……哇！”大白团子见到先生，顿时吃了一惊，它似乎是想蹦起来，却只离地一寸不到，就又砸了回去。

　　屠苏：“……”体重的缘故。

　　大白团子急中生智，想到一切都是因糯米而起，他叫道：“虽然我这里没有糯米，但是我知道哪里可以得到！”

　　“哦？”先生似笑非笑，之前的念头已被确认。

　　明明是温和的笑意，大白团子这样敏锐的灵物却本能地抖了一下，他急忙道：“是是，我是灵，又没有化形的法术，不能直接去人类聚集的地方，但你们可以！我听猎人说，最近那里正举行猜谜活动，若是能够答对，会直接奖励糯米。”

　　屠苏抱臂沉吟，猜谜？从未听过，奖励会是糯米……

　　听到猎人之名，先生目光一闪，他问明聚集地的位置后，便让这只大白团子离开了。

　　屠苏站在原地没有动，感觉到先生有一搭没一搭地拽着他脖颈处的羽毛装饰，他心思一转，不由伸出手，放到胸前。

　　先生十分聪颖，从这个动作看出屠苏的意思，便从衣襟间“挣扎”出来，站在少年人的手上。

　　“……欧阳先生。”屠苏再次打量对方，沉默半晌，认真道。这一个多时辰的相处，对方言行之间并无过多掩饰，甚至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提醒，再发现不了，他便不是屠苏了。

先生毫无惊诧，他微笑起来，温声道：“百里少侠，‘久违’。”

　　说起来，不怪屠苏反应太慢，和欧阳少恭这个人认识，毕竟只有短短几天，虽然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，但到底不够亲密。

　　二人对视着，屠苏本想问一下原因：为何欧阳先生会出现在这里？

　　但他心念一转，想到对方先前所言的“私念”，又将这个疑问压了回去。

　　少恭唇边仍是挂着温文笑意，屠苏的想法没有表露在脸上，但他猜的到，便“善解人意”地解释道：“在下本是回客栈，不曾想见到少侠揭榜，便有意寻来。”

　　屠苏眉尖微动。

　　少恭继续道：“在下之前说过的话，皆是实言。”

　　“‘薄皮芝麻馅’？”屠苏问道，这是怎么回事。

　　少恭轻笑一声道：“他之灵依附在下，在此任务中，他与我并无区别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屠苏默默判断真假。

　　少恭直视着对方，见屠苏迟疑不语，心里明镜一般，便又说道：“先前是在下失礼，身难自控，未免少侠惊异，方未明言。”

　　屠苏点点头，这个任务奇怪至极，他有许多疑难不解之处，还需要向少恭请教：“烦请先生告知详情。”

　　少恭回忆之前言语，大致明白，屠苏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。这些事与计划并不冲突，他便娓娓道来，详细说明。

　　首先是灵界，这个是真话。灵界顾名思义，便是灵物所居之地，因世间灵物繁多，又和人间息息相关，这灵界便也一样，和人间割舍不开。要来到灵界，一是通过侠义榜这件宝物，撕裂空间壁障；二是以高深修为，施展幻灵之术，将自身短暂地化为灵体。

　　而两界的交汇点，便是能容二者共处的地方，这里时间扭曲，往往是人间某一段过去的投影，因此，人与灵之间即使有过短暂接触，也会因时间不同的缘故，无法真正沟通。

　　在离开交汇点后，依旧灵归灵，人归人，那些奇异的记忆自然渐渐湮灭，不复存在。

　　少恭解释清楚，又道：“因任务之故，你我才能穿过结界，来到灵界。”

　　所以季节变化不能作为判断时间的依据么？解开一个小疑问，屠苏思索片刻，说道：“既是如此，之前那位猎人，应该也是为了任务……不对！”他神情一凛，要发布任务，必须接近侠义榜，可之前那只大白团子，怕是无法进入城镇吧？还是说，野外也有侠义榜？

　　问出疑问，少恭点头道：“一些野外确有侠义榜存在，只是灵界与人间不同，普通人无法进入，唯有在两界交汇处才能设立侠义榜，这些交汇点多为城镇。”

　　听到最后这句似有深意的话，屠苏皱起眉。

　　如此一来，大白团子和猎人必有一人说谎。

　　通过气息，他可以判断出，猎人是人类没错，而且修为普通。排除幻灵之术的可能，猎人唯有接到相关任务，才能来到灵界。猎人自言是大白团子给他发布的任务，可大白团子根本不能进入城镇，又如何在侠义榜上发布任务？

　　由此推断，要么，猎人接到的任务与大白团子无关；要么，大白团子可以进入城镇，它之所以取走糯米，是另有所图。

　　屠苏有点头疼，灵物心智单纯，一般不会骗人，而且，也骗不了人。他更倾向于第一个猜测，但这么说的话，猎人又怎么知道山脚下的大白团子？还让他们去找它？听大白团子的话，他们确实认识。

　　无论怎么想，都有不通之处。

　　“少侠是想插手其他任务？”少恭不经意“提醒”道。

　　屠苏恍然，也对，自己只要找到糯米即可，其他如猎人、如大白团子，他们意欲何为，与自己干系不大，完全不需要纠结太多。

　　其次是侠义榜。屠苏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任务，进入后不是和罪魁祸首打一场，而是弯弯绕绕地找东西，而且……这任务的发布方式也有些奇特，字迹极是隐晦，若不是误打误中，他根本看不到。

　　这样的巧合……先生又是怎么进来的？

　　屠苏直接询问，没有讳言。

　　少恭一怔，暗地里开始考虑“坦白”的程度。

　　“……在下过去曾经接触过这类任务。”他略微沉吟，没有等对方多思多想，便已作出决定。

　　屠苏有点惊讶，在他看来，欧阳先生身为长老，并不缺少钱财，精通金丹之术，又不擅长术法，和侠义榜这样的事情，该是毫无瓜葛才对。

　　等等，术法……

　　屠苏心中一动，幻术也是术法之一，先生施展起来，似乎并不艰难？不过这类术法注重技巧天赋，于修为一途，倒是要求不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