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oxiruoling

 
　　章二十二 匪报也（下）
　　2014－10－1更新
 　　
　　***为方便诸位阅读，特意标注，本章为[电视剧少侠X游戏老板]***
 　　
　　琴川附近的山脉并不耸峻，大多是些丘陵一类，地势略高于城市罢了。但这里雨水充足，河流众多，花草树木繁茂异常，即使入了秋，也仍是满目碧翠、摇曳生姿。
　　少恭与屠苏一起，先去他定好的几个地点查探。看过县志之后，根据周遭地理方位，少恭判断这些地点最有可能连接地火，因而二人并不算漫无头绪、大海捞针。
　　跋涉半日，第一个目的地终于到达，少恭仔细查看过裸露出的碎石，又让屠苏劈开一块巨岩，挖了一人深的大坑后，终于摇了摇头。
　　“……我们再去下一处找找。”屠苏立刻道，他从坑中跳出，抖了抖身上沾到的泥土。
　　“天色不早，即刻回去也需要两个时辰，等明日再去罢。”少恭微微摇头，寻找适合炼丹的地方并非一时一日之功，不必着急，反正他在琴川应该会住上一段时间。
　　屠苏摸出那只飞舟，托在掌上，语气中难以遮掩地带了几分开心：“有它在，很快就能回到琴川。”
　　少恭见状，不由失笑道：“这飞舟在下亦是初次使用，倒是忘记，不过既然要常用，还是尽早做个结实一些的，省的中途坠落，反为不美。”
　　“嗯，它需要什么木材？”
　　“铁杉木最佳。”少恭回答，旋即又道：“这种木材琴川附近定是没有，不妨去船厂等处询问，那里常年备有各种木料，上好的铁杉木应该不会少。”
　　屠苏暗暗记下，就听少恭接着道：“至于可做枢纽的灵石更是可遇而不可求，但地火熔岩之处偶尔会有些真火绯晶存在，却也可以替代灵石。它五行属火，与你的灵力亦是相合。此次若是寻到地火，正可以下去寻找一番，若能有所发现，当是最好。”
　　听少恭娓娓道来，屠苏心情愈发上扬。如今发生的事情都是上一次从未经历过的，新奇感有之，但更多的是可以陪伴在少恭身旁的愉悦。
　　一起江湖游历，为了共同的目标奋斗，没有争斗分歧，只有心意相通，这在上辈子完全是梦中才会出现的情景，而现在全部实现了，屠苏思及此处，又忍不住勾起唇角：更何况……当下他与少恭早已不仅仅是知己的关系。
　　他心情好，少恭当然感觉的到，事实上自二人同行之后，除了寥寥几次以外，对方的情绪一直不错。少恭犹自记得初次见面时屠苏的眼神，复杂地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，看着自己感慨有之、仇恨有之、关切有之，唯一没有的就是如现在这般不加掩饰的情意。
　　……仇恨？少恭脑中灵光一闪，过去他一直猜测屠苏对自己的情况知道多少，如今回想起来，他所了解的，似乎不仅仅局限于自己一个人？
　　屠苏从未下过山，在天墉城能够接触的东西有限，而他竟然能够知晓许多不应该他知道的事情，甚至对未来亦有所预测，少恭不由大胆推断，莫非他意外得到了如雨神商羊那样的能力？
　　商羊可以以梦的形式预知未来，如果屠苏于梦中偶然窥探到未来一角，也是大有可能。只是此事匪夷所思至极，恐怕奇遇一词亦不足以完全形容，会是事实真相么？
　　屠苏见少恭陷入沉思，心里有点奇怪，正疑惑间，对方忽然抬眼看向他，目光犀利不若平常温和，不免吓了一跳。
　　“少恭？”
　　少恭从思索中惊醒，见屠苏怔楞模样，略微犹豫之后，到底没有将心中猜测明说：对方一直有意将之隐藏，而且亦曾承认与自己大有关联，即便问他估计也得不出什么答案，反而会将某些未知的症结再次勾起。
　　“在下忽然想到一事，屠苏勿惊。”少恭随口说了一句，仍是忍不住思索“症结”所在。他仿佛被打开了思路，过去的疑点一一自脑海中掠过，少恭心中一跳，迅速锁定了目标。
　　与自己有关、并非善事、屠苏曾对起死回生药惊怒异常……联系起来，少恭几乎难以置信地得出一个结论：莫非是因我做出的丹药？
　　那月灵花的做的丹药残卷中语焉不详，大致是说能够起死回生，其他的都被毁去。现在想想，残存的文字中似乎隐约可见夜间二字……
　　呵呵~真是熟悉异常的记载，那日为何没有想到？
　　少恭轻笑一声，再无半点寻找炼丹之地的兴趣，他淡淡道：“你我即刻回去，在下有些疲惫，想早些休息。”
　　屠苏不明所以，担忧的看向少恭，见他眉宇间颇为倦怠，与言辞并无二致，便点点头道：“嗯。”
　　匆匆回到琴川，屠苏主动去了厨房，少恭见他离开，不由坐在桌前，一手支颐，静静思索。
　　……仙芝漱魂丹，会是它的缘故么？
　　少恭唇边溢出一丝嘲讽笑意，怪不得屠苏来到琴川时会失神，怕是未来的“我”对这里做了些什么罢？自家知道自家事，少恭清楚，若是仙芝漱魂丹的功效真与记载无异，他定然会对琴川之人下手。
　　这里有“他”美好的回忆，有许多“他”喜欢的人。
　　让他们永远陪伴在侧、再也不分开，岂非一件让人高兴至极的事情？
　　少恭闭上双眼，但可惜的是，他还没来得及确认此药的功效，便来到了这个世界，甚至，这个世界有没有仙芝他都无法确定。
　　少恭轻轻叹息，打住思绪，虽然没有确切证据，但种种痕迹都在说明，屠苏绝对知道不少事情，而起死回生药的隐秘，估计也了解的八//九不离十。
　　原本他还对月灵花有些兴趣，如今猜到这里，那点好奇早便消失地无影无踪。
　　焦冥……是他完全绝望下的选择，而现在有屠苏陪伴在身旁，少恭发现，自己已经许久不曾想起过它。
　　人果然都是贪婪的，能够得到最好的，便难免对下等的东西嗤之以鼻，少恭转头看向正端着盘子走近的屠苏，微微一笑：已经有着世间最珍贵的感情，那点自欺欺人、虚假的陪伴还需要么？
　　答案自然是否定的。
　　屠苏完全不清楚少恭心中所想，他放好碟碗，转过身不好意思地道：“我会做的不多，少恭你先将就一下，以后我一定会学会更多的做法。”
　　少恭含笑，只说了一个字：“好。”
***
　　日子就这么平淡无波的过去五六天，欧阳家少有人来，除了方家姐弟以外，并无其他人造访。因家中只有寂桐在，少恭与屠苏向来早出晚归，完全寻不到身影，二人也只得扫兴而返。
　　今次却不太一样，如沁发现少恭仍然不在之后，便将一份请帖递给寂桐，微笑道：“今夜乃是重阳佳节，我与兰生在方家设宴，请少恭、桐姨与百里公子一会，希望桐姨代为转达。此次方家并没有邀请外人，仅是为了幼时交情，还望少恭能够赏光。”
　　寂桐点点头，温和笑道：“如沁小姐放心，我会告诉少恭的，他许久不见你们，这次应该不会拒绝。”
　　如沁笑道：“那便麻烦桐姨了。”
　　见对方转身离开，寂桐不免叹息，前几日闪过的念头再次浮上心间：要不要抽空劝劝她？否则一直等下去，只会平白蹉跎了大好年华。
　　只是她的身份到底不方便，便是少恭，有男女之隔在，和如沁过于亲密定会遭到风言风语，她自然不好拿这个烦扰少恭。
　　寂桐先入为主，早认清了屠苏与少恭之间的感情，对于如沁，便多了几分长辈似的担忧。
　　这一天少恭与屠苏仍是无功而返，但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然暗沉下来。
　　寂桐站在门口，见二人终于回来，心中松了口气，她取出方家送来的请柬，将对方的话转述完毕，方道：“如沁小姐亲自相邀，少恭，你和屠苏还是走一遭为好。”
　　“桐姨不去吗？”
　　“你们去吧，我去了不合适。”
　　少恭微微蹙眉，说实话他对这个世界的方家姐弟颇为陌生，而如沁的感情又让他避之唯恐不及，因此这些天早出晚归除却寻找炼丹之地以外，尚有躲避对方之意，省的二人见面，徒添尴尬。
　　这个宴会他委实不想去，但寂桐说的不错，今夜乃是重阳佳节，按照常理，正是亲朋好友相聚的时日，以欧阳家和方家的交情，不去的话难免说不过去。
　　“既然方家盛情相邀，岂有不去之理？寂桐，方家二姐定是很想见你，此次便一同前往罢。”
　　寂桐却不过情理，只得点头。
　　方家花厅之中，如沁正坐在席上，怔怔等候。兰生早就不耐烦了，他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作响，偏偏二姐早有吩咐，不准在客人来临之前开饭，他几次请求，也没得到通融。
　　“少恭和那个百里怎么还不来啊！眼看菜都要凉了。”兰生嘀咕道，将筷子在手指尖拨来拨去，一个不小心，就“当”的一声敲在尚未盛饭的空碗上。
　　“你做什么？敲碗那是乞丐才做的事情，老老实实地坐好，整天净惹人心烦。”如沁正出神，被这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，不由瞪了兰生一眼。
　　兰生正欲反驳，忽见下人引着三人往这边而来，顿时跳起身，提醒道：“二姐，少恭他们来了，你可得收敛一下，要不然太过泼辣，恐怕会让少恭讨、厌、你~也说不定哦~”
　　“你又乱说什么？！”如沁柳眉倒竖，才想发火，就看到少恭距离此处已经不远，只得将怒火压了去。
　　兰生见状，得意的冲她做了个鬼脸，气的如沁差点不管不顾直接就上揪耳绝技。
　　“今夜算是私宴，不必拘泥于礼数。”如沁站起身，亲自将少恭三人引入座位后，又笑道：“这么多天才能趁着佳节小聚一次，少恭你们可不要客气。”
　　这语气里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酸涩，少恭与屠苏互视一眼，微笑道：“既是如此，客随主便，在下自然不会推拒。”
　　“……多蒙招待。”屠苏点点头，他本来想说的不是这个，但介于少恭都未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，他要是喊了“如沁姐”难免让人侧目。
　　寂桐暗自叹气，温和道：“如沁小姐说的是。”
　　“二姐，少恭、桐姨他们都来了，是不是可以开饭了，再说下去，我就要饿死了！”兰生歪着脑袋，几乎快要瘫到桌子上。
　　“吃吃吃，就知道吃！跟饿死鬼投胎似的。”轻声念叨一句，如沁又瞪了兰生一眼，方下令婢女盛饭。
　　五人一桌就着厅外金菊传来的阵阵清香，这顿饭吃的还算顺利，唯有气氛有些古怪，如沁的注意力全在少恭身上，少恭却佯作不知，淡然自若地与屠苏侧耳交谈，时不时指点对方一番。
　　屠苏初始有点尴尬，后来渐渐沉浸在少恭的话语之中，对方妙语如珠，重阳佳节的种种习俗说的生动无比，很多典故他以前从未了解，如今正好听的津津有味。
　　兰生本在埋头吃饭，后来不知不觉间也开始听少恭讲话，直到那人暂时停下，才插嘴道：“要是书院的先生能有少恭这般水准，我肯定认认真真地听课。那些老学究，整天就知道背书、背书，简直无趣之极。”
　　“方家家大业大，并非一定要你在功名上有所成就，不过是开阔眼界、丰富自身罢了，否则你若是目不识丁，到时候如何继承家业？”少恭微微摇头，论起淘气的程度，这个小兰绝对更胜一筹。
　　“不是还有二姐在嘛？”兰生没心没肺道。
　　“……”屠苏忍不住皱眉，他想起后来琴川惨状，“没有人能一直在”这一句差点就脱口而出，幸好他及时想起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，真要将话说出来，绝对是不欢而散的下场。
　　何况……少恭估计也会被戳到，屠苏望了那人一眼，暗自庆幸。
　　“你二姐迟早要嫁人，小兰如此说，岂不是耽误了姐姐？”
　　“呃……”兰生噎住，对于如沁他还是十分在意的，少恭这话正中红心，让他不由稍稍反省了一下，但随即，他委屈道：“可是二姐不愿嫁，我也没办法。”
　　如沁本是含笑倾听，现在说到这里，便不得不接口道：“还不是因为你一直不争气，要是早点接管家业，姐姐我早就出嫁了。”
　　“哎！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，明明是你在等少恭，才不愿意嫁人的。”见自己被当作搪塞的借口，兰生顿时不高兴，顺口就将真相说了出来。
　　一时间，五人安静下来，兰生捂住嘴，心叫不妙。
　　如沁颇为不自在，正想找个话题岔过去，少恭忽然微微一笑道：“知道方二姐是担心在下，但也不必耽搁自己大好年华。在下一向漂泊在外，居无定所，四海为家，此次回到琴川，亦不知能待到何时。你我姐弟情深，少恭又怎能看着二姐就此蹉跎下去？”他说的经历皆来自打听到的消息，前任确是如此。
　　如沁闻言似遭雷击，僵在座位之上，她勉强牵扯出一丝笑容道：“少恭说的是，只是到了现在，再想找一个称心的，却是不易，一切……就随缘吧。”
　　少恭轻轻颔首，温和道：“也好，此事在下说来到底稍显冒昧，二姐勿要介怀。”他抬眼望了望厅外天色，起身道：“时辰不早，寂桐年事已高，还需早些休息，我们就此告辞。”
　　“我送送你们。”
　　“不必麻烦。”少恭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容拒绝，他扶着寂桐，与屠苏很快消失在月门之后。
　　如沁重新坐下，怔怔不语。
　　“二姐……你……没事吧？”兰生放下手，刚才他大气都不敢喘，不知为何，他觉得少恭格外有气势，压得他满心忐忑，直到对方走了，才觉得周遭气氛恢复如初。
　　“没事，能有什么事？”如沁苦笑道，她吩咐下人撤下饭菜，径自转身回到书房。
　　兰生有些不放心，跟着走过来，试探道：“那个……二姐，你现在有什么打算？”
　　如沁扔掉手中的账本，一个白眼翻过去，恼怒道：“什么打算？当然是考虑怎么让你成材！”
　　“……我、我说的是你嫁人的事……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如沁听到兰生嘀咕，不由沉默下来，少恭纵然没有明说，她此时也猜到对方有了心上人。与失去巽芳那时的落落寡欢、强颜欢笑不同，如今的少恭分明从内到外都散发出愉悦之意。
　　那个人会是谁？
　　如沁心中忽地浮现出屠苏的身影，她不由吓了一跳，怎么会想到百里公子？轻轻摇头，如沁叹了口气道：“兰生，你快些长大吧，姐姐现在唯一的执念就是你了。”她转头盯着对方，目光中满是认真。
　　兰生第一次深切感受到来自亲人的压力，他下意识点点头道：“我、我尽力而为。”
***
　　回到欧阳府，三人各自歇息。
　　事情既然被戳破，少恭亦委婉劝说过，结果如何，已经不是寂桐能够决定，因此她除了希望如沁可以就此看开以外，也别无办法。
　　少恭洗漱完毕坐在床侧，正在思索今夜言语是否合适，忽觉室内有些安静。他抬眼望去，屠苏背着手站在一旁，颇为局促的样子。
　　嗯？这些天他记得对方似乎在忙些什么，思及那日在府衙中提及的“惊喜”，莫非屠苏已经完工？
　　少恭没有说话，似笑非笑，静静等屠苏开口。
　　果然，没有等太久，那人就走到不远处，双手伸出，紧紧握住一物递了过来，正色道：“这是我做的，你……喜不喜欢？”
　　少恭定睛望去，那是一个木人，被雕刻成自己的模样，竟然栩栩如生。它微微垂头，正认真阅读手中的书卷，长袖翩然，身姿端正，却透着几分闲适与漫不经心。
　　形态宛然、纤毫毕现不说，种种细节也没被错过，足以看出雕刻者的细心与耐心，以及……对自己精气神的把握程度。
　　“喜爱至极。”少恭毫不遮掩，一双深邃眼眸满满的全是笑意，屠苏见状，心底那点局促终于消失不见，之前他很担心对方会不喜欢。
　　“重阳节的礼物。”
　　少恭一挑眉，接过木人，笑道：“屠苏有礼送我，我却不知要回报你何物。”
　　屠苏摇了摇头，认真道：“我不要回报，我希望能一直和少恭在一起。”
　　纵是早就体会过屠苏的热情大胆，少恭仍是吃了一惊，他顿了顿，方温和笑道：“永以为好，亦是在下所求，屠苏既出此言，愿能守心如一、不离不弃。”
　　不离不弃……屠苏的视线移到那个木人身上，忽然问道：“若是有一天，我变成了木人，少恭还需要我吗？”
　　“何出此言？”少恭大为不解。
　　“天灾人祸难以躲避，可我不想失约，所以我想，若有一天快要死了，就将剩下的生命力注入木人，将它点化，是不是就可以继续陪着少恭了？”
　　少恭惊怒，握住木人的手经脉凸起，几乎将那个小人捏碎，他沉下声音，冷冷道：“这些话休要再提！在下绝不相信，还有谁能从我身边将你夺走，就算是上天，也不行！”
　　屠苏呆住。
　　少恭缓下语气，深深凝视着对方：“在下要的，从来都只是‘百里屠苏’……活生生的——人。”
　　不是什么焦冥、什么点化的木人、甚至是那一半魂魄，少恭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变化，他果然更贪心了，不再满足于虚假的幻想，而是冀望有个人能够与他相依取暖，交换着彼此的温度。
　　千秋寒苦，不过虚度，哪里及得上此时此刻？
　　他绝不想再经历一遍离别之痛，那是世间至为惨痛之事。
　　“我……明白了，以后这话绝不会再提。”
　　少恭判断出他是真心实意，心情再次放缓，淡淡道：“休息罢。”
　　一场风波终于消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