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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章三十 弦断有谁听（上）

　　2014-10-30更新

　　 

　　***为方便诸位阅读，特意标注，本章为[游戏少侠X电视剧老板]***

 　　

　　次日一早，二人重新动身，离开江南水乡，前往更为遥远的地方游历。

　　虽然少恭没有明说，但他对屠苏的态度明显亲切三分，这足以说明那个回答完全正确。

　　第六日的时间十分正常，没有任何异象发生。

　　二人沿着官道行向东南，慢悠悠地欣赏沿途风景。

　　当然，屠苏有大半心思放在如何让少恭脱离梦境上面，可惜任凭他百般思索，仍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。直接说破不顶用，想要暴力破除也得有个对象才可以，像梦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……

　　除非找到其运行脉络，否则一切都是镜中花、水中月，始终不能真正触摸。

　　而若是取巧……以这个梦境世界的完美程度，想要发现破绽，又谈何容易？

　　左不行，右也不行，即使以屠苏之冷静，也有些焦躁。

　　少恭蹙起眉，他是个心思极为细腻之人，屠苏心底有事压着，他自然看得出来。仔细回想一下，对方唯一提及的只有梦境一事，可这里的一切都真实无比，又怎么会是梦境？

　　他心中一沉，那个一直盘旋在脑中的猜测越发清晰明显。少恭不露声色，只淡淡道：“我从未问过我们之间的事情，屠苏可不可以详细说说？”

　　屠苏从思索中醒来，点点头，将现实世界发生的故事一一叙述，他只说了这辈子的事情，上一辈子仍是隐去不提，对于他来说，那已经是不可更改的过去，除了借鉴之用外，没有必须提及的必要。

　　少恭目光微闪，这个故事于他而言颇为陌生，但他立刻发现几处不对劲的地方。

　　屠苏……隐瞒了什么？

　　联系到对方曾说过二人的初遇是在乌蒙灵谷，少恭心念一动，目光定在那人背着的长剑上。

　　这把赤红长剑自屠苏出现时就一直存在，隐隐地还有些熟悉的感觉，但因为玉扣的缘故，少恭一直没有太过关注，如今想来……这种熟悉感似乎不同寻常？

　　思及此处，少恭立刻伸出手。

　　指尖触摸到焚寂剑身，屠苏吓了一跳，却见那人脸色一白，连退几步后竟然摔倒在地！无数记忆碎片自心底略过，如利刃一般划出道道看不见的伤口，少恭的双手紧紧抱住脑袋，断断续续地道：“……焚……寂！魂魄……我的魂魄！在哪里？……好恨！恨——！”

　　这语声颇为痛苦，说到最后一个“恨”字，音量一下子拔高，那满腔怨气仿佛化为实质，几欲刺破耳膜！

　　屠苏的身子顿了顿，却仍是走了过去，刚扶住那人，就见少恭猛地看向他，眼神冷厉至极。手腕被对方牢牢握住，骨骼咯吱作响，几欲断裂，屠苏毫不理会，只淡淡道：“少恭，魂魄在这里。”

　　少恭盯着眼前之人，头痛欲裂，他坚持片刻，终于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。

　　屠苏将另一只手覆上，牵动对方的手移动到自己的心房上，又重复道：“魂魄在这里。”

　　胸腔一起一伏，能明显感觉到心脏在“砰砰”跳动，少恭松开手，反掌贴在屠苏的心口上。

　　震动更加明显，少恭静静待了一会，方闭上双眼，喃喃道：“……活的。”他的情绪奇迹般冷静下来，被过去记忆牵引而出的怨恨之情瞬间消散，重新隐藏在心底深处。

　　到底……不想这个人死！

　　“……”屠苏没有接口，有一瞬间，他无比痛恨自己的存在！但下一刻，他又痛恨起自己刚才的想法！

　　这条命……是母亲为他争取来的，虽然存在的理由荒谬无比，但也决不能被轻易抹杀掉，否则“百里屠苏”这个人，又算是什么？

　　心底有仇恨一直在翻滚，它是被关押起来的猛兽！可喜欢同样存在，它化作丝丝缕缕、无处不在的藤蔓，将这只猛兽紧紧困住。

　　造成这一切的结果都源自那半分魂魄，恨因之生，情因之生……身处局中，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？

　　屠苏不知道，他只能把握当下。

　　“怪不得……你的眼中藏着仇恨。”少恭恢复正常，看来之前的猜测是真的。他勾起唇角，淡淡道：“初始之时，我还以为你是想用这种方法来报复我，可昨天夜里，你向我证明了自己的心意。”

　　报复？屠苏一怔，思绪从回忆中拉回，他不由沉声道：“那样做，既是羞辱你，亦是羞辱我。”

　　少恭想起分魂之事，再看焚寂时，便明白屠苏的仇恨源自哪里。

　　“羞辱？也对，世间之人对于道德礼教无比崇尚，你和我之间的感情，自然是离经叛道、惊世骇俗之举，以此来报复，难免让自己的名声毁于一旦，屠苏爱惜羽毛，不愿为之也是常理。”

　　屠苏觉得这句话的意思不太对，但一时之间却说不上哪里不对。

　　“对于那个让你喜欢上的‘少恭’，在下颇为好奇呢~他和我的性格一样吗？”少恭微微一笑，声音渐渐转冷。

　　“他就是你。”屠苏闻言，又是一怔。

　　“不，他不是我。”少恭语气肯定，嘲讽的意味甚是浓郁，他淡淡道：“你说这里乃是梦境，可在下却觉得，它或许是与之前相似的另一个世界。即使都是‘少恭’，你喜欢的也不是我。”

　　屠苏呆住，完全没想到少恭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。

　　“我没有他的记忆，对你丝毫不了解，明明是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，却因为名字、经历、身份一样而产生交集，实在是有趣至极。”

　　“不、不对……”

　　“哪里不对？你确实打动了在下，可惜……你本不是我要的‘屠苏’，但因为你的存在，多年后遇到的另一个你，也不会再是你。”少恭摇摇头道。

　　屠苏有些纠结，理了半天头绪，终于明白少恭话中含义。

　　他是说自己并非和他相遇的那个“屠苏”，而注定要和对方相遇的屠苏却因为自己的缘故，使的少恭提前喜欢上自己，以至于无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“屠苏”，因为这个“屠苏”也没有自己的记忆和经历！

　　……所以说来说去，少恭还是以为这里是另一个时间推前的世界么？

　　屠苏更纠结了，他发现让一个见多识广又聪明绝顶的人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，简直比登天还要艰难！

　　“自见面以来，屠苏一直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，现在想想，便是灵魂吸引的缘故吧？”少恭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，而且还有一事他没有明说，那就是玉扣。

　　—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认识到自己的感情，还真是多亏了这件物事~

　　“……”屠苏忍不住扶额，自己的梦境之说没有半点佐证，而少恭的判断却是从事实出发，有理有据，如此这般，该信任谁不是呼之欲出么？

　　——少恭没有把他看做神智失常的病人已经很不错了！

　　见那人颇为烦恼的样子，少恭沉默片刻，忽然问道：“你会在这个世界待多久？”

　　屠苏放下手臂，认真道：“只要你还未苏醒，我会一直陪着你。”

　　少恭微微一笑道：“你真是固执，可在下并不想做另一个自己的‘影子’，若你终究不能认清楚面前的人是谁——”

　　“我不会走。”屠苏立刻打断那人的话。

　　“想走？我怎么会让你走？”少恭一挑眉，话语温柔中带着几分冷酷决绝：“虽然相处的时间才短短两月，但已足够让在下明白。你喜欢我，我也喜欢你，两情相悦……只是有些碍难罢了。我会让你了解到，另一个‘少恭’才是影子，你会彻彻底底地忘掉那个世界。”

　　屠苏一惊，他很明白少恭的手段到底能达到什么地步，因此听了这番话，荒谬怪诞之余，他恍惚中竟颇有些时空混乱之感。

　　……糟糕，他也有梦境世界是真实世界的感觉了！

　　说服不成，反而快要被少恭同化，无语凝噎的屠苏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
　　少恭见状，不再谈论这个话题，温声道：“走罢，去沿海看看，那里气候适宜，四季如春，我们正可以赏玩一番。若是有机会买到合适的瑶琴，在下就为屠苏抚琴一曲，如何？”

　　屠苏点点头，心情略微舒缓。

 　　

　　第七日。

　　时间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，屠苏与少恭漫步在街上，瞄到一页黄历时，方察觉到问题所在。

　　五月了，不知不觉竟又过去两个多月。

　　屠苏心中一紧，曝晒在烈烈骄阳下，他眼前黑了黑，忽然觉地有些胸闷，便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。少恭察觉到不对，有些诧异地望向那人。

　　屠苏闭着双眼，眉头紧锁，面色微白。

　　“身体不舒服？”少恭拉过对方的手，为他诊脉，只觉脉象凌乱，一时之间也判断不出是何缘故。

　　“……无事。”屠苏摇摇头，睁开眼见那人神色间满是不赞同，便又加了一句道：“有些不安的感觉。”

　　少恭环视四周，沉吟道：“不安？是与这里有关？”

　　他们踏足的这座城市颇为古怪，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，街道上冷清至极。途径的一处处民居都悬挂着白幡，纸花随风吹落，似乎有不少人去世。

　　明明是晌午时分，烟囱中却半点白气也无，让这座城市死一般沉寂。

　　本想寻个客栈住下，少恭拉着屠苏转了半天，面色越来越严肃。

　　“去找找还有没有其他人。”

　　屠苏点点头，二人分开行动，终于在南边的龙王庙外汇合。

　　哭泣声、呻吟声十分低弱，隐隐地从庙中传来，乱糟糟地应该有不少人，少恭与屠苏互视一眼，径直奔入庙中。

　　男男女女、老老少少约莫有数百人，俱是面容蜡黄，头发枯槁，他们聚集在一起，虽姿态各异，或坐或卧，却都神情呆滞，眼珠子动也不动，仿佛一具具栩栩如生的雕像！

　　间隔许久才发出一声哀鸣，极低极低的声音方能证明他们仍是活人。

　　刚刚进入大门，压抑、绝望的氛围便迎面扑来，让少恭与屠苏呼吸一窒。

　　他们左右看看，那些人丝毫不在乎有外人进来，一直保持原样，对外界的任何变化都无动于衷。

　　少恭疾步入内，除去外院的这数百人，他发现内院也有差不多的人数，全部加起来，竟然有上千人！

　　屠苏不过慢了一会儿，等他再次见到少恭的时候，那人已经蹲下身子，正细细为百姓诊脉。

　　连着试了三人，少恭站起身，不再四处奔走。

　　“是什么原因？”

　　“……是瘟疫。”少恭语气沉重。

　　正在这时，一名老者颤巍巍地走近，劝慰道：“年轻人，你们是外地来的吧？趁着还没有感染瘟疫，不要迟疑，快些离开！”

　　“老伯，既然发生了瘟疫，怎么没有看到大夫？”

　　“唉，初始还有大夫愿意治病，可无数药吃下去，疫症反而渐渐严重，整个城镇……死的就剩下这些人了……渐渐地，也没有大夫再敢过来。”说到这里，他捂嘴咳嗽几声，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哀痛。

　　“……我是大夫，让我来试试。”少恭沉默一瞬，忽然开口道。

　　屠苏神色一动，转目望过去：纵然刚从伤痛中走出，仍然……怀着一份温柔怜悯么？他回想过去见闻，心中升起几分明悟，却也更加难过。

　　——这些……都是少恭的过去罢？

　　 

　　为了治愈瘟疫，两个人忙忙碌碌大半天，直到傍晚，少恭方熬出一大锅汤药。谨慎起见，他先找了一个壮年病人试药，以防止出现意外。

　　那个人刚开始没有异常，但很快就口吐白沫，身体变得更加虚弱。老年人摇摇头，他寻了一个角落，默默躺下，等待死亡来临。

　　少恭见状，紧紧抿住唇，心底压力巨大。

　　“再用其他方法试试。”屠苏立刻道，他从未想过，少恭会无法救治这些病人。

　　少恭转头，却立刻面色大变。他三步并做一步，一把拉过屠苏的手腕，重新诊脉之后几乎情绪失控，满是惶惑不解：“原来……你也生了病！可怎么会……”

　　屠苏吃了一惊，在这个十分真实的梦境世界，自己亦会感染瘟疫？那……会死吗？

　　答案不得而知，他拉回思绪，轻声道：“下次，可以用我试药。”

　　少恭神色震怒，冷冰冰道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
　　“你可以做到。”屠苏的语气中满是坚定，他相信那人能够救治所有人！

　　少恭静了片刻，方重新开口道：“这次的瘟疫不同寻常，凡间之药根本不能奏效，可是我的灵力……”

　　“我来。”

　　那人不出意料地应声，少恭犹豫一瞬，终于轻轻颔首道：“需要救治千人，屠苏一定要量力而为，不能让自己出事。”

　　这一次一直忙到月上中天，再有一刻便是子时。

　　屠苏累的几乎不能动弹，他依靠在柱子上，看着少恭将汤药一一分下，心中满是欣喜。这一次的药果然对症，半刻钟不到，最先服药的那些人便觉得一股暖意自心口散开，原本绵软的四肢亦渐渐有了力气。

　　少恭好不容易将药水分发完毕，见那些人的病症慢慢好转，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。

　　他回过头，想去寻屠苏的身影，却在视线触及对方的那一刻，浑身僵硬！

　　屠苏浅浅笑着，目光温柔，与平常没有丝毫不同，可是他的身体正以极快的速度消散不见，几乎是顷刻间就化作一团赤红的火光！

　　这团火光顿了顿，飘到少恭跟前，仿佛是在道别。

　　少恭扔掉手中的药碗，呆呆地伸出手，想要将它捉住，可还未碰到的时候，那团火光便轻盈地飘上天空，向着东方快速移动。

　　他的眼里再看不到其他，立刻转过身去追，跌跌撞撞地跟着火光奔跑。少恭不敢停下，哪怕跌倒在地也要爬起来继续；不敢眨眼，生怕一个眨眼的功夫，屠苏就会消失不见！

　　一直追到海边，那团火光仿佛流星一般坠入水中，悄无声息地被海水淹没。

　　少恭没有停步，他跟着跳入大海，可无论如何寻找，也再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亮光。

　　夜幕下的世界漆黑一片，海风呼啸而起，湿润的空气冰冷而咸腥。

　　“骗子……”少恭喃喃自语，他的眼中射出阴冷的寒光，沉郁的情绪在心底积累，恰如漫天的乌云，将月光、星光遮挡的严严实实！

　　救了一城百姓，却偏偏救不了你……少恭勾起唇角，任凭身体在海浪中起起伏伏，他满心里都是恨意！

　　他恨屠苏，更恨自己！

　　明明说好不会走，却毫不留恋地离去！

　　明明……可以恢复灵力，为什么要顾忌那些隐患？！

　　少恭大笑起来，被兜头砸下的海水呛得不住咳嗽，可他就是想笑，一直笑的眼角溢出泪花，他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，陷入半昏迷之中。

　　愿为梧桐木，清音引凤游。

　　言犹在耳，说话的人似乎仍陪伴在身边。

　　花灯下的许愿历历在目，两个多月前的约定依然铭记于心，少恭动动嘴唇，无声道：朝朝暮暮，永以为好，可惜……斯人已去，再也没有如愿的机会了……

　　知音世所稀，弦断谁堪听！

　　他绝了抚琴的念头，放任自己的意识沉沉下坠，落入不见底的漆黑深渊。

　　PS：上章……大家都不喜欢？0 0那好吧~让这章来“治愈”你们……飘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