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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章三十一 佳期如梦（上）

　　2014-11-3更新

 　　

　　***为方便诸位阅读，特意标注，本章为[游戏少侠X电视剧老板]***

 　　

　　疲惫的靠在柱子上，屠苏发现那些百姓的症状得到缓解，不由心情放缓，望着少恭的背影，露出一个极浅极淡的笑容。

　　直到四目相对，那人的神色瞬间变得惊骇欲绝，他才恍惚意识到，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发生变化。

　　——他化成了一团火光，这是……元神！

　　一股强大的力量自外界传来，沛然莫御，将屠苏完全包裹在内，他努力挣扎着飘向少恭，希望告诉那人缘由，可这些话终究来不及说出，便被那不可抗拒的力道牵引着，越发快速的向东方移动。

　　屠苏回过头，看到少恭犹不放弃地追来，一时心神震动，无法自已！

　　他没入冰冷的海水，不断地向下坠落，直到身遭的感觉截然不同，屠苏仍然沉浸在思绪之中，失神呆坐。

　　“……屠苏？”威严淡漠的声音传来，罕见地带着一丝诧异与不解。

　　屠苏恍然惊醒，他没有抬起头，直接俯身下拜，哑声道：“师尊！”

　　身前之人穿着蓝白相间的道袍，白眉白发，面容冷肃不苟言笑，正是天墉城执剑长老紫胤真人。他沉默片刻，方开口道：“起来罢！红玉已经将事情经过告知于我，你这番作为，顾虑不周，着实糊涂！”

　　紫胤的语气略微和缓，虽是斥责，却与以往不同。

　　刚刚屠苏醒来的时候，他敏锐看到对方的眼角似有些微水迹溢出，这让紫胤大为吃惊。自己的徒弟是何性情，他心中清楚明白，纵然幼年遭逢大变，身带煞气无法亲近他人，也只让屠苏越发坚韧，绝不会失态至此。

　　而如今……究竟在梦境之中看到什么，才会让屠苏无法自抑？

　　紫胤心中一叹，淡淡道：“明知自己修为不足，怎敢冒险救人！一着不慎，就是害人害己的局面！幸好为师来的不晚，否则三日之后，你的魂魄会逐一散去，形神俱灭！而因封印之故，煞气反会占据你的躯体，届时，你的身体就会变成为祸人间的邪煞妖物！”

　　若非红玉通知，紫胤及时出手拉回屠苏的神识，后果将不堪设想。

　　“……多谢师尊。”屠苏这才觉得全身酸软疲惫，更是头痛欲裂、心神沸腾，仿佛意识被撕裂一般，他明白，这是魂魄不稳定的迹象。

　　紫胤的目光落在床上，少恭静静躺着，面容越发苍白，却仍是丰神俊秀、气质温雅，几乎可以想象他醒来之时会是何等风采卓然！

　　室内沉寂一会儿，紫胤再次开口道：“为师已为他诊过脉，确实是‘海棠春睡’无疑。”

　　屠苏抬起头，再看不到半分失态。

　　“只要将他唤醒，三日不眠，则此药自解。”紫胤继续道，海棠春睡的效力便是将人维持在沉睡状态，一旦苏醒，那原本的效力便无法发挥作用，待撑过三天，药效完全消散，就算是成功解毒。

　　屠苏精神一振，沉声道：“师尊，弟子请求再入梦中。”回想刚刚脱离梦境的感觉，他已敏锐发觉到关窍所在！

　　梦境自成世界，但这世界绝非漫无边际，就在方才的急速飞驰中，他便清晰感应到世界之壁的存在！

　　“……你已经元神出窍七日，每过一日便会有一魄松动，如今七魄不稳，便是你不顾惜性命想要强行施展，怕也难以做到。”紫胤冷冷道，心中又急又怒。

　　他知道屠苏不是无的放矢之人，这般说定是有把握将少恭唤醒，但是元神涉及魂魄，至关重要，又怎能视作儿戏？！

　　屠苏沉默下来，他知道师尊说的不错，可想到临去之时少恭的眼神……那种强烈的想要挽回一切的执念之下，分明……是深深地绝望。

　　心脏顿时绞痛起来，屠苏眼前发黑，眩晕的感觉蔓延而上，挺直的身体不由轻轻摇晃。

　　紫胤见状，摇摇头，扬声道：“红玉，你带屠苏去休息，将我带来之药喂他服下。”幸好凝丹长老有不少存货，否则现在的局面可不好收拾。

　　一直守在门口的红玉急忙应声，一把拽起屠苏，不等那人说话，便带着他直接走向隔壁。

　　兰生、千觞、襄铃、晴雪、元勿五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，见少恭确实是一动不动的模样，心中大为失望。

　　“那个，紫胤真人，你有没有救醒少恭的方法？”千觞摸摸鼻子，对着紫胤这般气场强大的仙人，他很有压力，尤其是有求于对方的时候。

　　紫胤淡淡道：“我与屠苏之间的谈话，你不是已经听到？”

　　千觞尴尬不已，他这么问自然是希望紫胤真人能出一把力，毕竟元神什么的……屠苏既然会，师傅肯定也会了！听对话，对方分明已经找到让少恭苏醒的办法，只不过碍于元神消耗太大，无力施为罢了。

　　兰生接口道：“木头脸……啊不，是百里大侠，他那么说……应该是有办法的吧？”

　　紫胤闻言，微微诧异，没想到这两个和徒弟同行之人，竟然对屠苏知之颇深，并非泛泛之交。他神色不变，语气稍稍放缓：“不错。”

　　“那……那……”兰生吭吭哧哧，一时不知如何开口。

　　 “仙人爷爷，你……能不能救救少恭哥哥？”襄铃低着头，把玩着束发的金色铃铛，在紫胤如有实质的气场下，她心惊胆战，却仍是忍不住开口。

　　“求您救救长老！”元勿诚恳道。

　　晴雪也请求道：“您是仙人，一定有办法的吧？百里大哥和少恭，经过这么多波折，很可怜的。”

　　紫胤有些哭笑不得，但感受到这一行人的热心关切，暗自也放下心来。

　　“莫要打扰。”他一挥袍袖，房门便缓慢合上，兰生五人焦急等待，本以为又会过去几天，没想到紫胤很快就推门而出。

　　“怎么样怎么样？”兰生抢先问道。

　　“说来也怪，他的灵魂与屠苏一样，颇为不稳。而且，识海之中有一股强大力量守御，我虽能强行进入，却定会伤害到他。”紫胤皱起眉，解释道。

　　刚才他仅是将屠苏拉出，就有种艰难万分之感。

　　少恭识海内的情形让紫胤心生疑惑，那股力量仙气隐隐，异常强悍，可对方分明是一介凡人，如何会有仙神之力？而且，屠苏的修为并不高深，竟能以元神与少恭接触，他们之间究竟有何联系？

　　想起陵越自铁柱观回来后的禀报，紫胤心中平添隐忧。

　　这一切……只能向屠苏询问。冲几人点点头，他转身进入隔壁房间。屠苏正在红玉的看护下打坐调息，紫胤示意剑灵离开后，盘膝在徒弟身后坐下。

　　同出一源的灵力汇聚在一起，药效被催发到极致，屠苏只觉头疼欲裂的症状稍微好转，沸腾的心神也冷却下来。

　　一直到次日天明，二人才收功起身。

　　紫胤将疑惑之处点出，屠苏本欲和盘托出，却忽地想起渡魂之事乃是少恭隐秘，便迟疑着没有立刻张口。

　　紫胤见状，淡淡道：“为师本担心你是被人所欺，如今看来并非如此。罢了，其中隐情你自己心知肚明即可，不必一一道明。”

　　屠苏心生感激，拜谢道：“多谢师尊体谅，此事涉及他人，弟子实不能自专。”

　　这件事暂时放下，紫胤正想询问屠苏要如何唤醒少恭，就听门外脚步声凌乱，兰生焦急道：“木头脸、紫胤真人，少恭的情况不太妙，你们快去看看！”

　　屠苏闻言，一跃而起，沉声道：“师尊，请恕弟子失礼！”他说完，匆匆离去。

　　紫胤旋即跟上，对于红玉所言，有了进一步认识：屠苏……果然是情根深种，只希望那位欧阳少恭也是真心实意罢！否则，后果堪忧！

　　虽是天下御剑第一人，但并不代表紫胤对所有东西都了如指掌，便如灵魂之事，他也仅仅是触摸到皮毛，能够判断出屠苏体内封印至关重要，一旦解开便会在数日内散去魂魄，灰飞烟灭。

　　因为煞气之故，他也猜得到屠苏灵魂不稳与焚寂有关，但更深一层的就万万不清楚了，何况屠苏与少恭之事可溯源到数千年前，紫胤又如何能够知晓全部隐秘？

　　屠苏走到床边的时候，脚下一软，差点跌倒，这并非他意志不坚，而是体虚的缘故。除去元神消耗巨大、魂魄不稳之外，他已有八日不曾进食，身体当然虚弱无比。

　　兰生一拍脑袋，将桌子上的食盒递过来，急急道：“木头脸，你先喝些粥，否则会吃不消的！”屠苏点点头，接过来仰头喝下，又将注意力放在少恭身上。

　　那人面色更加苍白，与之前不一样的是，有几点暗红出现在眉间，隐隐地形成花萼之状，似乎是海棠的样子。屠苏微微恍惚，只觉那花瓣娇娇艳艳，似乎活了一般在轻轻颤动！

　　他心中一惊，伸手触到少恭额上，皮肤沁凉，仍是温度不高，没有一点生气。

　　紫胤站在徒弟身后，眉头紧皱道：“花已成型，他如今只有一日寿命。”

　　“什么？！”众人齐声惊呼，襄铃不由捂住嘴，她眼眶泛红，啜泣道：“少恭哥哥！”

　　屠苏的心陡然一沉，他转过身，缓缓道：“不肖弟子，求师尊成全！”

　　“……！”紫胤拂袖不语。

　　屠苏再拜于地，沉声道：“求师尊成全！”

　　房间中寂静已极，气氛瞬间沉凝如山，千觞、兰生、襄铃、元勿、晴雪、红玉六人皆默不作声，完全升不起插话的念头。

　　紫胤低下头，心情复杂，肃容问道：“心意已决，不会后悔？”

　　听到这句话，屠苏似是回到当初天墉解封，告别下山之时，这一回，又是攸关生死，让师尊为难！他心中愧疚，却仍是坚定道：“心之所向，无惧无悔，既有一线希望，弟子纵然因此不测，亦绝无怨怼！”

　　紫胤闭上眼，淡淡道：“好一个无惧无悔！你已然做出决定，为师又能如何？只不过……此次自专，若是有个万一，可有想过那人醒来之后，又当情何以堪？”

　　屠苏闻言，竟然浅浅一笑道：“弟子定会全力保住性命，若真的事情危急……少恭亦是懂我。”他话语中含着几分温柔，心中却已然决定，真到了那番地步，就和少恭一起沉眠在梦境之中罢！

　　否则……巽芳之“死”导致的变故定会重现。

　　与其和孤独相伴，反不如让一切返回原点，化作荒魂消散，归于天地之中。

　　屠苏记得在秦始皇陵中少恭说过什么——“能够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，简直是上天给予的最大幸福。”虽然说到“上天”之时，那人的语气有些嘲讽，但这句话仍是少恭心底愿望的真实写照。

　　紫胤睁开眼，注视屠苏半晌，终于颔首道：“起来罢。”

　　众人再次退出房间，见屠苏重新坐在少恭身前，紫胤淡淡道：“此次你是借用为师之力，比不得往常，兼之神识虚弱、魂魄不稳，若是一日之内不得成功，便再不会有任何机会。”

　　“若超过一日，师尊撤手便是，勿要顾念弟子。”

　　紫胤闻言，心神一震，立刻沉声问道：“你竟然心存死志？！”

　　屠苏望着少恭，未做详细解释，只道：“弟子与少恭纠葛甚深，但师尊放心，不到万一，弟子绝不会轻易抛掉求生之念！”

　　“……”紫胤不语，见徒弟头也不转，分明是心念坚定，不容更改。他暗中一叹，终于运起灵力，襄助对方再次元神出窍。

 　　

　　七月初七，正是牛郎织女相会之时。

　　少恭漫步城中，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，分不清是欣喜还是讥诮。此处距离目的地并不遥远，他决定暂时耽搁一晚，等到了明天，再动身不迟。

　　一晃……已经过去七年。

　　少恭微微失神，自他被一名老妇从大海中救起，心中就多了一份执念。屠苏的离去分明不同寻常，联系到之前猜测，少恭推断对方应是回到了另一个世界。

　　是放不下那里的影子么？

　　少恭的笑容转冷，低下头看着自己修长的双手，如今，他的实力已经恢复大半，剩下的事情便是取回焚寂，找到玉横，只有魂魄完整，他才能更好的借用玉横的力量，撕裂空间壁障，寻到屠苏所在的世界！

　　可惜……若没有那一场大病，也不需要借助玉横，平白费去不少时间。

　　少恭摇摇头，目光落在水面之上。

　　离开东海后，他又花费了很大功夫，才将屠苏放下的那盏花灯寻回，这是那人留下的唯一具有他气息的东西，以此为凭依，少恭才能在无数个大千世界、小千世界中追寻到屠苏的踪迹而不至于迷失。

　　明天，就是取回魂魄的好日子，他不需要另一个“屠苏”，为此，少恭已然做好万全准备，绝不会让意外发生。

　　少女的笑声不断地从两旁的堤岸上传来，纷纷攘攘；街上人流如织，展目望去，笙歌处处，哪怕地处边陲，也热闹无比。

　　但这般气氛却与少恭毫无干系。

　　他站在河边一棵柳树下，弯腰放下一盏花灯。

　　旧日的场景依稀在目，少恭微微一笑，轻声自语道：“流向大海吧，说不定他能看到。”

　　——明明固执地认为屠苏没有死，可少恭潜意识里却仍是觉得那片大海就是对方的埋身之地，因而每到节日，他都会点燃一盏花灯，放入水中，任其顺流而下，以为凭吊。

　　花灯顺着河水缓缓移动，少恭的目光也跟着移动。

那盏灯起起伏伏，蓦地被水波一冲，竟在对面的岸边搁浅。

　　少恭蹙起眉，正想赶过去，忽见河灯之后出现一道暗红色的衣摆。他心中一动，怔怔抬头，恰巧那人的视线也从灯上移开。

　　四目相对，一时喧嚣声去，唯余此情此景。

　　是幻觉吗？少恭不敢移动，生怕自己从这场美好相遇中惊醒。

　　屠苏弯下身子，轻轻一推，那盏花灯便慢悠悠地飘了过来，他跃身而起，踏灯而行，仿佛步步生莲一般，眨眼间就在少恭面前停住。

　　生当复来归，死亦长相思。

　　而现在，短笺寄予的那个人正立在灯上，应约而来，身形在漫天灯火下，如真如幻，就仿佛一场美梦。

　　——佳期如梦。

　　屠苏伸出手，拉住仍然呆立的少恭，一边运起腾翔之术，一边淡淡道：“这一次，我们一起走！”

　　少恭弯起眼，不再去想此刻情景底是真是假，他拉紧对方的手，含笑道：“好。”

　　一路毫不停歇，直奔东海，少恭被屠苏拉着，只觉自己正站在鹊桥之上，等待朝阳的辉光洒落。

　　但很快，二人深入海中，再看不到那未出的朝阳。

　　少恭仍是满心欢喜。

　　屠苏是不是变成了水鬼？所以要拉着我一起？

　　他胡思乱想起来，可绝不松手，一直到呼吸艰难、眼前发黑，少恭忽觉自己穿过一道奇怪的隔膜。

　　明明没有声息，他心底却似乎听到什么破碎的声音。

　　手上再没有被人握住的感觉，少恭知道，他已从之前的那场美梦中醒来，犹如海上的泡沫，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便会消失不见。

　　可是……会不会有另一个佳期正在等待？

　　少恭的眼睑轻轻颤动，终于在九日之后，重新睁开。